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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合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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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合一

面對劉氏和江綺羅的恨意, 許知窈強忍著悲憤,心痛地說道:“我沒有……不是我做的……”

“不是你還會是誰?”江綺羅卻不肯聽她解釋,憤恨地指著她, “許知窈,你害死了我的麟哥,我絕不會饒了你!我這就去報官, 我要讓你一命償一命!”

“事情還沒查清楚, 你如何就認定是窈窈做的?”看著江綺羅眼中的癲狂, 沈郗憤怒地質問道。

“這府裏,除了她之外,還會有誰要害我的麟哥?”江綺羅咬牙切齒地低吼道。

見她言之鑿鑿地指向了許知窈,沈郗心中一沈,轉頭對身後的吉祥說道:“你去應天府將仵作請過來。”

聞言, 吉祥心中一震, 猶豫了片刻, 還是轉身走了出去。

“夠了!你還嫌事情鬧的不夠大嗎?”忍耐已久的沈鶴, 終於還是忍不住爆發了。

看著沈鶴沈痛的眼神, 沈郗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。

“我知道大哥心裏很痛苦, 可麟哥不能死的不明不白。只有查清楚這件事,才能還麟哥一個公道, 還窈窈一個清白。”

沈鶴紅著眼眶,看著一臉堅持的沈郗,猶豫了半晌, 還是點了頭。

仵作很快就被吉祥請了過來, 一道來的還有同濟堂的李大夫。

仵作檢查麟哥的屍首時, 李大夫則檢查著桌上的吃食。

一刻鐘後,仵作一臉沈重地說道:“小公子的確是中毒而死, 唇色發紫,七竅出血,應是中了鶴頂紅之毒。”

聽了仵作的話,江綺羅跌坐在地上,淒厲地看向許知窈質問道:“你還有什麽話好說的?”

許知窈心頭一沈,面色雖然凝重,眼神卻極是坦蕩。“我說了,不是我做的!”

見二人吵嚷起來,李大夫放下了手中的糕點,面色沈沈地說道:“這糕點沒有毒。”

此話一出,在場的人都變了臉色。劉氏厲聲問道:“你這是什麽意思?”

李大夫篤定地看著她,緩緩說道:“糕點的確沒有毒。”

“那麟哥怎麽會中毒的?”劉氏驚惶不安地問道。李大夫沒有說話,目光梭巡了一圈,最後落在了桌上的茶杯上。

他拿起茶杯,用手指蘸了一點茶水,放在舌尖點了點,立刻變了臉色。

“有毒的是這茶水!”

聽了他的話,沈郗眸光一緊,走上前去掀開了茶壺的蓋子。

茶水已經變涼,望著淡黃色的茶葉,沈郗驚駭地倒退了一步。

李大夫喃喃說道:“這苦丁茶最適合夏日解暑,尋常情況下,孩童是不會喝的。小公子應該是吃了糕點後口渴難耐,才會誤飲此茶。”

聞言,仵作也附和道:“不錯,此茶最是苦澀,若是蓄意謀害小公子,斷然不會用這種茶水的。想必小公子是誤打誤撞,受了這無妄之災。”

聽了二人的話,沈鶴的面上露出了迷惘。連劉氏的眼中都閃過了驚愕和疑思。

“你的意思是,下毒的人是沖著大人來的?”站在人後的吉祥愕然地問出了聲。

“不錯……”不等仵作和李大夫開口,沈郗沈重地說道,“近來天氣悶熱,我和窈窈睡前都會喝一壺苦丁茶……麟哥,是為我們而死……”

他語氣艱澀,滿眼都是歉疚和痛苦。

聽了他的話,許知窈的面上閃過一陣後怕。如果不是麟哥誤打誤撞地喝了茶水,而他們又因為中了秘藥沒有回府,那麽,死的就是他們。

沈郗和許知窈對視了一眼,隨即對吉祥說道:“把府裏所有的人都叫過來,我一定要找出幕後的真兇!”

吉祥領命而出時,江綺羅失魂落魄地看著他們,難以置信地低吼道:“你說什麽?麟哥是因你們而死?”

“是……”沈郗自責地看著她,眼裏滿是惋惜。

江綺羅身子一晃,滿眼都是絕望和淒惶。

沈鶴痛苦地握緊了拳,看向沈郗的目光多了幾分責難。

院子裏很快就擠滿了人,沈鶴的長隨富貴挨個搜查,卻一無所獲。

見搜查徒勞無功,沈郗沈聲問道:“人都到齊了嗎?”

沈默了片刻,一個婆子膽顫心驚地說道:“還有一個人沒來……”

聞言,眾人的目光朝她望了過去,只見她支支吾吾地說道:“後廚的芳兒一早就出去買菜了,到現在……還沒回來……”

“她去哪裏買菜了?”吉祥擰眉追問道。

婆子猶豫了片刻,哆嗦著說道:“府裏的菜大多是在昌平巷的市集上買的,想必是去了那裏……”

沈郗眸光一緊,沈聲問道:“那芳兒是什麽來歷?家中還有什麽人?”

婆子想了想,不安地答道:“芳兒是兩年前賣進府裏來的,沒聽她提過家裏的情況,應該……應該是沒有家人……”

沈鶴眸光一沈,一雙手捏得哢嚓作響,沈怒地說道:“富貴,你帶幾個人去找,就算是翻遍整個京城,也一定要把人給我找出來!”

被點名的富貴心情沈重地帶著一隊人馬走出了薔薇院後,其餘的下人都散了開來。

回到屋裏後,看著傷心欲絕的江綺羅,沈鶴心痛地摟住了她,不住地安慰道:“綺羅,你放心,我一定會把兇手找出來,將他千刀萬剮,讓他給麟哥陪葬。”

江綺羅神色淒楚地看著他,臉頰上的淚痕還未幹,眼底就又流出了熱淚。

眼角的餘光瞥見了站在門後的許知窈,她忽然推開了沈鶴的懷抱,哭著沖到了許知窈面前,悲憤地質問道:“你們為什麽要回來?為什麽?”

許知窈被她問的喉頭一緊,咬著唇說不出話來。

沈鶴紅著眼睛望向沈郗,心痛如絞地問道:“你們到底得罪了什麽人?”

沈郗眉心一緊,沈默地垂下了眼眸。他沒有辦法回答沈鶴的問題。

做了那麽久的禦史,與他有怨的人怕是數都數不清。

沈郗的沈默讓沈鶴更為悲憤。可身為兄長,他沒辦法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沈郗身上。

麟哥的屍體還躺在榻上,不管如何悲傷,他都不得不堅強。

沈府的門外掛起了白幡,所有人的面上都染上了悲戚之色。

出去搜尋芳兒的人還沒回來,麟哥遇害的事就驚動了官府。天子腳下,竟然有人毒害官員家眷,這件事已經嚴重影響到了皇帝的。

京兆尹親自帶著人挨家挨戶地搜查,很快就在京郊的一處小木屋裏找到了芳兒的屍體。

線索突然中斷,可喪事卻再也拖延不得。

麟哥下葬的前夜,看到了芳兒的畫像後,許知窈被驚出了一身冷汗。

見許知窈神色有異,沈郗疑惑地問道:“怎麽了?你認得她?”

許知窈顫抖地說道:“你還記得去年正月初二,我回過許家的事嗎?”

沈郗心存疑慮地點了點頭,眼神凝重地望著她,只見許知窈緩緩說道:“我之所以會回去,是因為許文瀚曾經讓人給我遞了紙條。”

“你是說,給你們傳信的人就是芳兒?”沈郗驚詫地望著她,眼底蒙上了一層郁色。

“是。”許知窈沈重地點了點頭,倉惶地握住了他的手。

“許文瀚的屍首一直沒有找到,芳兒無緣無故的怎麽會在茶水裏下毒?你說,是不是……他根本就沒有死?”

問出了心底的疑慮後,許知窈的眼中滿是驚恐和後怕。

聽了她的話,沈郗心頭一凜,已然有了答案。

除了許文瀚,他再也想不到還有誰敢出手謀害他們。

“他沒有得逞,就一定不會撒手。你放心,我一定會抓住他,讓他給麟哥償命。”

看著沈郗篤定的眼神,許知窈心中的倉惶卻沒有半分衰減。許文瀚就像是她的心魔一樣,無論過去多久,她都沒辦法遺忘那種流竄於血液的恐懼和戰栗。

下葬的那一日,望著緩緩沈入土坑的棺木,江綺羅撲騰著身子,哭得撕心裂肺。

“麟哥……我的麟哥……”

沈鶴緊緊地抱住了她,看著她傷心欲絕的模樣,也跟著紅了眼眶。

劉氏早已哭成了淚人,就連許知窈都哭紅了眼。

鐵鍬挖起的泥土一寸一寸地落在了棺木之上,江綺羅的心也跟著埋進了土裏。

看著她心碎神傷、搖搖欲墜的樣子,沈鶴疼惜地摟著她,不住地安慰道:“綺羅,你不要再傷心了,麟哥是個好孩子,他知道我們舍不得他,一定還會回來找我們的。”

江綺羅仍是悲戚地嗚咽著,似乎無論沈鶴說什麽,她都聽不進去。

沈鶴悲傷地落下淚來,低聲說道:“綺羅,麟哥他還會回到我們身邊的。”

聽著他動情的安慰,江綺羅卻失魂落魄地搖著頭,悲哀地看著他。

“不會的,他不會回來了……”

“我們再要一個孩子,這樣,麟哥就可以回來了。”沈鶴眼眶通紅,連話音都帶著顫抖。

江綺羅淒楚地看著他,眼神空洞且絕望。看著沈鶴眼底的希冀,她悲哀地搖了搖頭:“我們不會再有孩子了……”

“會有的,我們一定會再有一個孩子的。”不同於她的絕望,沈鶴的心裏仍充滿了期待。

“不會的,我們不會再有孩子了……”江綺羅悲戚地說道,眼底是深深的無望。

“為什麽?”見她說的如此篤定,沈鶴心驚地望著她。

只見江綺羅苦笑一聲,哀莫大於心死。“我永遠都不會再有孩子了……”

“為什麽?”見她神色淒楚,沈鶴心中一沈,忽然生出了不祥的預感。

江綺羅看著他,淒楚地說道:“因為……我喝過絕育湯……”

沈鶴身子一晃,陡然松開了她,他的眼中滿是痛色,連嗓音都帶著倉惶。

“為什麽?”

江綺羅有些癲狂地笑了笑,一字一句地說道:“因為……我根本就不愛你……”

看著沈鶴震驚的神色,江綺羅忽然生出了無限的疲憊和厭倦。

“我不愛你……沈鶴,我愛的從來就不是你……”

將她的厭倦看在眼裏,沈鶴如遭雷擊。成婚四年,她從來沒有用這麽冷淡嫌惡的眼光看過他。

他甚至分辨不出她是傷心過度胡言亂語,還是當真如她所說的那樣,根本就不愛自己。

可她眼底的厭棄太深太濃,讓他竟無法欺騙自己。

震驚過後,心頭湧起了強烈的痛苦和酸楚。“你不愛我?”他艱難地反問道,話語裏夾雜著濃重的哀愁。

“是,我不愛你……”江綺羅決絕地看著他,眼中沒有半分遲疑。

也許是麟哥的死讓她心智崩潰,也許是再也不能生育的痛苦讓她無法心安理得地面對沈鶴的憐惜,她突然不想再偽裝下去了。

真的說出口時,她竟覺得無比輕松。

壓在心底多年的秘密一朝被揭露,她甚至有種終於不用隱藏在陰溝裏做老鼠的快慰。

“你不愛我……那你愛的是誰?”昔日溫柔體貼的妻子在此刻竟變得如此陌生,沈鶴心痛地發現自己竟從未真正走入過她的內心。

就在江綺羅開口的前一秒,瀕臨崩潰的劉氏忽然哭喊道:“夠了,別再說了!”

沈鶴震驚地轉過頭去,看見的就是劉氏涕淚橫流的哀求。“別再說了,別說了……”

他心底一涼,哀痛地問道:“母親也知道?”

再看向沈郗和許知窈,前者面沈如水,後者眼含憐憫,竟然都一副早已知情的模樣。

他驚愕又倉惶,悲哀地發現竟然只有他一個人被蒙在鼓裏。他心寒地回身看向站在他面前的江綺羅,苦澀地問道:“你愛的人,他是誰?”

劉氏仍哭泣著哀求:“別說了,別說了,我求求你……”

江綺羅沒有回答他,目光卻越過他,望向了站在他身後一臉陰沈的沈郗。

即便他的神情陰鷙寒冷,可江綺羅仍目光深情地看著他。這是她第一次眼含戀慕地看著他,她終於不用再壓抑心底的熱愛,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表達自己的愛慕之情。

盡管他永遠都不會回應,甚至還和許知窈一樣深深地厭惡她憎恨她,可那又怎樣呢?她早就不在乎了,恨吧,只要他心裏有她的一席之地,哪怕是恨,她也很歡喜。

看著她滿眼的愛戀,沈鶴錯愕地轉過了頭,卻只看見了站在他身後神情陰鷙的沈郗。

他驚駭地地瞪大了眼,再看向江綺羅時已是滿心的憤怒。

“你……你竟然……”她竟然愛慕沈郗,愛慕他一母同胞的親弟弟。這個匪夷所思的真相幾乎擊垮了沈鶴,他面色灰敗地倒退一步,所有的信仰和驕傲在此刻轟然倒塌。

江綺羅沒有回答他,仍目光癡癡地看著沈郗,沈浸在自己的壓抑許久終於得見天日的相思裏。

“你瘋了……”沈郗憎惡地別開了眼,拉著同樣驚愕的許知窈轉身離去。

耳邊是一眾下人的抽氣和非議,劉氏受不了這個打擊,在沈郗離開後便怒極攻心、搖晃著暈了過去。

田嬤嬤手忙腳亂地扶著她,松露嚇得驚呼一聲,倉惶地叫人將她擡上了馬車。

送葬的隊伍裏還有江家的人,那是江綺羅同父異母的庶出兄長,性子唯唯諾諾,向來做不了主。

見事態發展至此,他頓時慌了心神,遲疑地站在隊伍中,始終不敢走上前去。

馬車上,松露六神無主地看著田嬤嬤,一張臉上滿是焦慮,不住地說道:“要是大小姐在就好了。”

看著猝然暈倒的劉氏,田嬤嬤無奈地嘆了口氣,卻什麽也沒說。

沈嫣作為麟哥的親姑姑,卻因為剛剛有孕,礙著風俗不能來此。也幸好是沒來,否則不定像劉氏一樣,大受刺激氣得暈過去。

回去的路上,沈郗渾身都散發著戾氣。看著盛怒中的沈郗,許知窈幾次想說話卻都咽了回去。

事情的發展已經大大超出了她的預期。她從沒想過麟哥的死竟然會讓一向周全沈穩的江綺羅瘋魔至此,也沒想過她竟然會狠心到自己去喝絕育的湯藥。

她究竟是對沈郗愛到了什麽程度,才會連孩子都不願意再生,甚至決絕到喝藥絕育的地步?

一路上,沈郗始終沈默不語,可眼底卻蘊藏著狂烈的風暴。

先前尚且還能維持著表面的平和,可從今日開始,整個沈府就變得四分五裂了。

想起大哥那個震驚心痛的眼神,沈郗額上的青筋微微凸起,滿心都是憤怒。

回了沈府之後,吉祥帶著查訪的消息而來。

芳兒的屍首被尋到後,官府仍然沒有放棄搜尋更多的證據。城門也已經戒嚴,往來的人員想要進出都要受到嚴密的盤查。

這種情況下,許文瀚已經成了甕中之鱉,遲早會被他們發現。

吉祥並不知道下葬時發生了什麽事,乍見沈郗鐵青的面色,心中一顫,屏息靜氣道:“城中已經搜遍了,暫時還沒有許文瀚的消息。先前我見過莫大人,他已經帶人去附近的幾座山上搜查了,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的。”

“城中戒嚴,他跑不掉的。”沈郗呼出一口郁氣,眼神微凝,眸中寫滿了勢在必得的篤定。

原想著有莫覃的協助,許文瀚定然插翅難飛,可京郊的幾座山都翻遍了,連山上的獵戶都挨個盤查過,楞是沒有找到許文瀚的蹤跡。

他就像憑空蒸發了一樣,沒有留下一絲蹤跡。

這一日,直到傍晚,沈鶴和江綺羅都沒有回來。劉氏被田嬤嬤和松露先送了回來,看過大夫後只說是怒極攻心一時暈厥,並無大礙。

月上梢頭時,沈鶴仍舊遲遲未歸。焦急之下,沈郗找到了他的長隨富貴。

富貴紅著眼睛,哽咽地說道:“您走後不久,老夫人就暈了過去。大夫人不肯跟大爺回來,鬧著要和離。江家舅老爺沒辦法,只能先把人帶回了江家。”

沈郗沈默了片刻,黯然問道:“大哥此刻在何處?”

富貴眼眶濕潤,含淚說道:“大夫人離開後,大爺不讓我們陪著,說要一個人靜一靜……都這麽晚了他還沒有回來,恐怕還在墳前陪著小公子……”

沈郗心弦一震,哀傷地垂下了眼。大哥愛子情深,又突逢打擊,怕是會承受不住。

他放心不下,轉身對身後的吉祥說道:“你回去和夫人說一聲,我去陪陪大哥。”

說罷,他心情沈重地走到了馬廄裏,牽出一匹馬就朝著京郊墓園飛奔而去。

寂靜的夏夜裏,郊野中偶有鳥叫蟲鳴。

沈郗趕到時,沈鶴正蹲坐在墳前。月光灑落在他的身上,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銀光。

他身形高大,此刻卻像是一個孤獨無措的孩童,不安地蜷縮著身體,眼神空洞地望著面前的墓碑。

沈郗翻身下馬,腳步沈重地走到了他的身邊。

“大哥……”他的嗓音低沈喑啞,帶著難以言喻的悲痛。沈鶴緩緩地轉過頭,月光下,沈郗的面龐上覆滿了憂傷。

“你怎麽來了?”看著他,沈鶴的眼中閃過片刻的恍惚。

沈郗緩緩蹲下身子,語氣沈痛地說道:“我來陪你。”

沈鶴沒有再看他,而是轉過頭看向了月光下泛著銀色光澤的墓碑,悵然說道:“麟哥怕黑,我想陪著他。”

看著沈鶴失神的目光,沈郗哀婉道:“麟哥是個好孩子,他若是在天有靈,看見你如此傷心,必然也會很難過。”

聽了他的安慰,沈鶴的唇邊露出一抹苦笑。

“我倒寧願他什麽都看不見。我和他母親走到這般地步,他若是知道了,只怕九泉之下也不能安息。”

他的眼中彌漫著無限的落寞和苦痛,沈郗心頭一慟,憐惜地握住了他的肩膀。

“那些都不是你的錯。”

沈鶴沒有轉頭,悵惘地嘆道:“這麽多年,我們一直相敬如賓,又有麟哥這麽可愛乖巧的孩子,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最幸福不過的夫妻了,可她竟然不愛我……”

看著他眼底的傷痛,沈郗自責地抿緊了唇,低喃道:“對不起……”

沈鶴苦笑著搖了搖頭:“從小你就比我出色,無論是相貌還是才情,我從沒有哪一處能勝過你。可我從沒有嫉妒過,因為你是我的手足,是我看著長大的弟弟。”

沈郗喉嚨一緊,心頭覆滿了苦澀。他很想說些什麽,卻沒有開口安慰的資格。

“她答應嫁給我的時候,我既惶恐又歡喜。她是江家的嫡女,岳父岳母的掌上明珠,而我只是個初出茅廬的五品小吏。那時候我百思不得其解,不明白她究竟看上了我哪一點。現在我終於明白了,原來她肯嫁給我都是因為你的緣故。”

沈鶴語氣酸澀地傾訴著,連眼眶都紅了。

“二弟,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。從前在謝大人府上求學,那麽多學子,明明也有家世更好的,可謝夢瑩卻單單相中了你。後來,她琵琶別抱,你娶了弟妹,永樂公主也還是惦記著你。”

“別人求之不得的東西,你總是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,甚至心裏還不屑一顧。就連仕途,你也走的比旁人要順遂得多。這輩子我唯一勝過你的,大概就是先有了麟哥。可如今麟哥沒了,綺羅也走了,我什麽都沒有了……”

說到此處,沈鶴不禁潸然淚下。往日堅強不屈的男兒,此刻哭成了淚人。

沈郗緊緊地摟著他的肩膀,也跟著紅了眼圈。

沈鶴和沈郗直到第二日晌午才回到了沈府。

院門外的白幡已經全部撤了下來,往日熱鬧的府邸此刻卻變得幽深孤寂。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淡淡的哀傷。

沈家長房的小公子遭人毒害,下葬的當日大夫人江氏在兒子的墳前鬧著要和離,消息一經傳出便引起了無數的猜測和揣度。

江家和沈家被推到了風口浪尖,沈鶴告了病假,已經多日不曾外出。

皇帝憐憫沈家,特地準許沈郗留京一月陪伴家人。

江家的嫡子江照在蜀中做官,京中只有一個庶出兄長江煦。麟哥下葬的十日後,江煦親自上門,送來了和離的文書。

“這樁婚事是江家對不住你,綺羅一心想要與你和離,父親母親都苦心勸過,可她執意如此,我們也沒有辦法。”

見沈鶴遲遲不說話,江煦面露難色,猶豫著說道:“父親說了,雖然做不成姻親,可在他心裏,你永遠都是我們江家的女婿。這張和離書,你還是簽了吧!”

說著,他將和離書遞到了沈鶴面前。“是綺羅和你無緣,你看開些吧。”

沈鶴喉頭一緊,在江煦的催促中,緩緩展開文書,目光落在了末尾的那句“一別兩寬、各自歡喜”上。

四年的相伴,如何就能輕易割舍?

看出了他的留戀和糾結,江煦沈聲說道:“這是綺羅的心願,你就成全她吧!”

沈鶴的手一頓,眸光瞬間冷寂,眼底連一絲光熱都沒有了。

“拿筆來……”

站在一旁的富貴遲疑地遞上筆墨,沈鶴緩緩地提起筆來,一筆一劃,顫抖著寫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
“還要蓋個印章……”見他擱下了筆,江煦不安地提醒著。

富貴很快就從書房取來了他的私印,隨著印章緩緩落下,江煦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。

看著和離書上那一方紅色的印記,沈鶴眼中的最後一絲光亮都化為了虛無。

如果和離能讓她歡喜,那麽,他願意成全她。

江煦很快就走上前來,將和離書重新折好放入了衣袖之中。臨走時,望著沈鶴悵然若失的神情,他憐憫地嘆了口氣。

江煦走後,沈鶴在花廳枯坐了半日。送來的飯菜原封不動的被端了出去。

富貴幾次想要開口安慰,可一對上沈鶴空洞的眼神,卻什麽都說不出來了,只能無聲地走到屋外,讓他一個人安靜獨處。

朝暉院裏,自從那日暈厥之後,劉氏已經很久沒有出過院門。許知窈和沈郗來過幾回,她也避而不見。

六月底的時候,華藏寺的雲恩法師游歷歸來。劉氏得了消息,強撐著精神,要去寺裏為麟哥辦一場法事,好超度他的亡魂,讓他早登極樂。

做法事的那一日,江綺羅仍沒有露面。江家只來了一個管事,送了些江夫人親自抄寫的經文。

法會上,劉氏又狠狠哭了一場,哭得頭暈目眩幾欲暈厥。松露和田嬤嬤見勢不妙,立刻將她扶進了後院的一處禪房。

沈鶴和沈郗虔誠地跪在大殿之上,雲恩法師神色莊嚴地念著華嚴經,一眾小沙彌認認真真地敲打著木魚。

殿內香燭的氣味十分濃郁,許知窈心中憋悶,有些喘不過氣來。

這時,一個小沙彌從門外走了過來,在她身邊輕聲說道:“方才那位沈老夫人讓我來請夫人去禪房一趟。”

許知窈楞了一下,有些意外地看著他。小沙彌朝她作了一個揖,安靜地等在一邊。

許知窈轉頭看了一眼沈郗,見他神情專註地聆聽著佛經,想了想,還是緩緩站起身來。

走出大殿前,她對吉祥說道:“一會兒二爺問起,你就說我去老夫人那裏了。”

說罷,就跟在小沙彌身後走了出去。

穿過幾道回廊後,便是一片竹林,竹林後頭隱隱可見一間清幽的禪房。

走出了竹林,來到禪房外時,小沙彌緩緩停住了腳步,溫聲說道:“老夫人就在裏頭,夫人請進。”

許知窈向他道了謝,輕輕推開了房門,緩步走進了屋裏。

一進門,她就看到了一架屏風。桌上燃著香爐,絲絲縷縷的煙霧盤旋升空,帶著淡淡的香甜氣息。

許知窈正疑惑時,房門忽然被關上了,隱約還能聽到落鎖的聲音。她心中一驚,轉身走到門口,大喊道:“小師傅,快把門打開,我要出去!”

小沙彌鎖上了門,也不理會她的叫喊,轉身便跑遠了。

許知窈一邊叫喊著,一邊用力地拍打著門,企圖引起別人的註意,可拍了許久,都沒有一個人走過來。

就在她驚慌無措時,背後忽然響起了一道熟悉的嗓音。

“別拍了,沒人會來的。”

許知窈心中一涼,顫抖著轉過頭去,她身後不遠處赫然站著穿著僧袍的許文瀚。

許文瀚的左臉上留下了一道長約三寸的疤痕,半瞇著眼,眼神陰鷙地盯著她。

許知窈心頭一悚,渾身的血液好像凝結了一般,睜大了眼,驚駭地看著他。

難怪莫覃搜了那麽久都沒有找到他的蹤跡,原來他竟然剃了頭,躲進這香火鼎盛的寺廟裏。

許文瀚一步一步逼近,很快就將瘦弱的許知窈壓在了門板上,一只手捏住了她的脖子,眸光幽深、忽明忽滅。

“五妹妹,你讓我等的好苦啊!”許文瀚冷笑一聲,另一只手悄然摸上了她細腰。

“你果然沒死……”強壓著心頭的恐懼,許知窈顫抖著嗓音說道。

“哼,是啊!我也以為自己必死無疑,可老天有眼,不忍心叫我悄無聲息地死去。”

他冷笑著看著她,一只手沿著她的腰不斷向上攀爬。許知窈身子一顫,奮力地抓住了他作亂的手。

“你到底想幹什麽?”望著他邪佞的眼神,一股惡寒猛然從後背竄起。

“你們害了我,害了許家,難道就不用付出代價嗎?”看著她驚恐萬狀的神情,許文瀚掐住她脖子的手一緊,呼吸受阻的許知窈面色立刻漲得通紅。

就在她倉惶掙紮時,許文瀚忽然松開了手,任她捂著脖頸粗重地喘息。

“就這麽殺了你好像有些無趣啊!”許文瀚陰鷙地笑了笑,眉眼間閃過一絲淫·邪。

“說起來,我淪落至此,五妹妹你功不可沒啊……你說,我該怎麽回報你才好呢?”

看著他邪肆的眼神,許知窈忍不住抽了一口涼氣,她倉惶地挪動著,卻發現渾身上下都沒了力氣。

目光落在了緩緩升騰的煙霧中,香甜的氣息越來越濃郁,心口一陣悸動,她後背一涼,悚然問道:“你在香爐裏點了什麽?”

將她的驚恐盡收眼底,許文瀚快意地笑道:“許久不見,你倒是變聰明了……這香爐裏燃的可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合歡香。”

說著,他的手攀上了許知窈的衣襟,氣息灼灼地附在她耳邊說道:“反正我也逃不掉了,不如你就陪我一起死吧。”

“沈郗很快就會找到我,他不會放過你的!”即便手腳無力,她仍是抵死推拒著他不斷靠近的胸膛。

許文瀚挑開了她的衣襟,望著水紅色的小衣,眸光暗了幾寸,連呼吸都灼熱起來。

“他來了也好,就讓他瞧瞧,我們是怎麽快活的,哈哈哈……”他的笑聲已然有幾分癲狂。

說著,他黏膩濕熱的吻已經落在了許知窈的耳後。

強烈的惡心從胸口升騰而起,許知窈忍不住作嘔。

許文瀚像是被她的反應激怒,一把扯下她的外衫,眼神怨毒地說道:“惡心嗎?這才剛開始,一會兒你就該跪著求我了……”

說著,許文瀚把她從門上拉開,扯著她的胳膊將她拖到了香爐旁的軟榻上。

隨著他的靠近,惡心的感覺越發強烈。被他死死地壓在軟榻上,甜得發膩的氣息一股腦地竄入鼻尖,強烈的悸動從隱秘處升起,連推拒的手都軟了下來。

她緊緊地咬著舌尖,企圖保留一份清醒,可身體卻如同泡在水裏一樣,癱軟無力。

她絕望地抵抗著心中的躁動,卻始終是徒勞無功。就在她絕望地閉上眼睛時,緊緊鎖住的大門被人從門外踢開。

隨著一聲轟隆巨響,沈郗踏著破碎的門板,逆光而來。

軟榻上,許文瀚緩緩地擡起頭,看清了站在門前的沈郗時,他冷笑一聲,細細描摹著許知窈瑩潤的鎖骨。

沈郗渾身散發著寒意,快步上前,一把將他從榻上扯落,赤紅著眼,掄起拳頭就是一頓猛揍。

許文瀚的鼻梁骨被他打得斷裂,面上滲出了血,顯得更加陰森可怖。

吸入了合歡香,他本就沒有反抗之力,可無論沈郗打的多狠,他都不曾喊過一聲。

站在門外的吉祥瞥見了軟榻上衣衫不整的許知窈,心頭一驚,立刻擋住了想要跟進去的莫覃等人。

沈郗將許文瀚揍得滿臉是血,這才忿忿地松開了手,起身走到榻前,替許知窈拉上了衣襟。

許知窈早已亂了神智,身上的溫度熱的驚人。沈郗彎腰將她從榻上抱了起來,耳邊卻傳來了許文瀚不知死活的笑聲。

“五妹妹的滋味果然美妙絕倫……”

懷裏的許知窈難耐地扭動著,沈郗眸光一沈,抱著她走向了門外。

“二爺,許文瀚該怎麽處置?”望著沈郗陰沈的面色,吉祥惴惴問道。

沈郗的眸中閃過一絲殺意,狠戾地說道:“去抓條狗來。”

聽了沈郗的話,吉祥倒吸了一口涼氣,轉過頭與莫覃面面相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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